中国作家网原创平台“本周之星”栏目已经走过第四个年头,四年来,我们一直致力于搭建一个可以让原创作者自由成长、积极交流与充分展示的平台,也努力将“本周之星”栏目的品牌打造得更加闪亮。我们不断发掘新人,也常常与老作者重逢,有越来越多的作者成为中国作家网原创平台的忠实用户,通过“本周之星”栏目起飞、远航。
2023年,中国作家网原创平台新增原创注册用户1万余人,共收到投稿10万余件。通过优选这些海量作品,我们一共推出了46期“本周之星”,作为原创平台的品牌栏目,我们希望“本周之星”能鼓舞广大写作者更加积极踊跃地参与原创写作中。为此,秉持着以作品品质为中心,重点选拔新人新作的原则,我们从2023年总共46期“本周之星”中,评选出16位中国作家网2023年度“文学之星”,分别授予一等奖、二等奖、三等奖和优秀奖并颁发获奖证书。我们近期将推出对点评人和获奖作者的视频采访,敬请关注。
墙有棘,籍贯江苏,现居北京,体制中人,中度社恐,以前发表过一些和文学基本不沾边的文字,目前正在学习写小说。
一块水渍,巴掌大小,呈浅灰色,盘踞在主卧飘窗左下角乳白色的墙面上,异常刺眼,充满恶意。
王芳凝神细看,水渍好像正在缓慢扩大,似有蚕食整块墙面的野心。她忽地想起许多年前,母亲在院子里抖开雪白的床单,她极力掩藏的一小块尿渍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七岁的她羞得无地自容。当时,母亲柔声宽慰她说,没关系,小孩子尿床没什么丢人的,干嘛捂着不告诉我?你要听话,以后有事一定要和妈妈讲。几天后,母亲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,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争口气?你都多大了?除了尿床还有什么本事?没出息的东西……那天被骂的原因是什么,她一点不记得了。她只记得,那张床单洗了几遍,尿渍仍残留一抹浅黄,阴魂不散。
工长咧嘴笑了笑,露出两排烟黄色的牙,齿间清晰可见午餐的残留物,一丝韭菜叶。每次说话前,他都要咧嘴一笑,不是因为有什么高兴的事,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习惯。工长说,墙里渗水了,但肯定不是我们装修的问题,是外墙出了问题。然后开始详细解释,一口浓重的方言,夹杂许多令人费解的术语。王芳连估带猜,能听明白七八分。工长的意思是,室内防水做得完美无缺,无懈可击,绝对物超所值。但飘窗所在位置的外墙由于年久失修或其他什么原因,裂开了很深的缝隙。连日降雨,雨水自裂缝灌入,渗入内墙,形成水渍。王芳打开飘窗,将头伸出窗外,想看一看工长所说的裂缝。工长在屋里一个劲说,看到了么?看到了吧?是不是有条缝?就是有条缝嘛。仿佛他的目光可以洞穿过墙体,洞察一切。
确实有缝,而且不止一条。在王芳眼中,雨水冲刷过的外墙,如同自己卸妆后的脸,矫饰尽失,时间的破坏力尽显无遗。工长再次强调,这个真和我们没有关系。王芳说,外墙的问题,我会找物业。但这块水渍,你们也要想办法处理。工长笑了笑说,等天一晴,慢慢就干了。王芳斩钉截铁地说,不行,你们必须把这块铲开,重新做防水。工长又笑了笑,说,好好好,这个好办。(点击阅读全文)
欧阳杏蓬,湖南人,现居广州经商,散文领域自由写作者,有作品入选《中国作家网精品文选:灯盏•2019》《灯盏2020:中国作家网“文学之星”原创作品选》,多篇散文作品被全国各地中学选为语文测试阅读题,作品曾获湖南省2020年度副刊作品年赛银奖、湖南省2021年度副刊作品年赛金奖。散文集《南漂记》《乡关 大地之灯》正在出版中。
日出的时候,地里的庄稼汉们已经汗湿鬓角,头发短的,脑顶子上已经闪出了微薄亮光,背上的衣服也湿了一片,贴在后背上,跟随肌肉一块运转。东干脚的农民,不喜欢戴草帽。尤其是男人,不仅不戴草帽,汗巾也不会备一块。汗润湿了衣裳,牵扯了行动,爽性脱了衣服,光着上身,什么蚊虫尘土,随便。女人讲究一些,终究有爱漂亮的天性,年纪大一点,戴一顶黑顶黄边的棕丝斗笠,在高粱地里、玉米地里、红薯地里,忘乎所以地挥动着双手。年纪轻一点的,顶一块带着绺子的绿花白汗巾,偶尔捋起垂在胸前的一角擦擦脸,脸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,不擦净,会流进眼里,会流到胸前。太阳从东边出来,预告火热的一天开始了。对于东干脚的人,日上三竿,是回家吃饭的提示。手头还剩点活的人,手上的动作频率加快了。
日落的时候,太阳像卡在了西山的平顶上。苍茫之中,一片通红,要把山顶半边天熔化了。夕暮下的大地,染了一层淡黄的夕光,人的投影,被拉长了许多,也单薄了许多。天上鳞状的、片状的、絮状的、肉瘤状的、不可名状的云,像烧红的铁。云间的阳光像金光一样,道道射出来,还没落下来,在半空里就消逝殆尽,把天空的瓦蓝衬托得更为深远。夜幕苍黄,人们在地头开始收捡工具,把边上的草用手薅到一块,不管老嫩,抱起来,小跑到附近的枞树下,扔在树根旁,把边上的杂草盖了起来。不忘回头看看村庄,机耕路上、阡陌上、村口晒谷坪上,见不着一个人影。庄稼地边土坡下的田野,已经完全被山阴和暮色笼罩,绿色已经染了夜色,一潭死水般乌青。
蚊子藏在草里、水田里、山脚的犄角旮旯里,暮色一起,大地清凉,它们就飞出来,芝麻蚊子、长脚蚊子、花蚊子……一团一团,在庄稼地里飞,在路上飞,在水面上飞,跟着人飞,嗡嗡嗡地,吵成一片。
在地里干活的人受了蚊虫的侵扰,干不成活了,一边骂“今年的蚊子比往年多,还饿”,一边扯过搭在篱笆上风干了的汗衫穿上,也不扣扣子,敞着胸,背起锄头,不甘地回头看一眼庄稼地,才轻缓地往水田方向走去。
梅钰,中国作协会员,鲁迅文学院第39届高研班学员,山西省文学院第七届签约作家,著有长篇小说《大河之魂》,小说集《十二个异相》,曾获赵树理文学奖,大地文学奖提名奖,《黄河》文学奖,《海燕》人气作家优秀奖等,入选山西省委2018年度“三晋人才”支持计划。
叶子嫁来那天,我起得早。东方五光十色,像三蛋绘在炕围上的画,像女人逢集时的穿戴,像戏台子的背景,就是不像天。使劲仰脖子,前后左右瞭,只有那一块,悠闲,懒散,簇着太阳灿灿亮。我拄起拐子“笃-笃-笃”,一边放开嗓子吼,好天。
我这条腿不是天生拐、意外拐、普通拐,它经过一系列严谨认证,有四个红本本,八枚纪念章佐证。三蛋总替我惋惜,爷要是避着点子弹,准能当将军。小龟孙甚也不懂,战场上的事,我说不清,书说不清,电影说不清,老天爷也说不清。
经过旗杆院、染坊院、舍水窑、骡马店,我来到枣卜院。一院人都在忙,贴对联、贴“囍”字、做饭、担水、扫地、摘菜。我插不上手,看天。彩云淘气,揉捏太阳,一会抓紧,把光一点点收入掌心,一会松开,光箭一般射出。我有点眩晕,很快稳住,朝新窑去。
窑崭新,白灰墙,新窑楦,橱柜、箱子、炕围,漆成浅蓝,三蛋画了喜鹊,黑尾巴活灵灵抖,眼珠子滴溜溜转,脚下一枝梅兀自娇艳,我闻着香,醉了。瞄进西厢,人都在动,喝酒,吟诗,作对,一伙一对,叽叽喳喳,吵得人心乱。
她掀开门帘,朝里看。像回到三十二年前,披红挂绿进来,小后生起哄,朝她脚后跟嘣鞭炮,她一跳一跳躲,一直躲到敖成身边。一院人,她羞得没法挪脚,也不敢抬眼睛,是敖成递过来一只手,将她拉紧。拉紧了再没松,直到他离开。那年大女七岁,二娃三岁,手里牵一个,奶头吊一个,苦恓恓的光景一过二十一年。我说你总算熬出来了。她说一天不死,一天就熬不出来。
暖气从窑里滑出来,沿面颊扩散,我有点心酸。这孔窑住过敖成爹、敖成娘、敖成,都去了,他们在我站着的地界上,活过。人就是这样,一茬一茬生,一茬一茬死。不定哪一天,我会悄没声儿死掉,寒窑四处漏风,老鼠钻出洞,吱吱吱,噬啃。白蚁钻到,把人咬空。
三里外的祖坟场上,二娃被他伯领着,通告老先人。馍盘上置一方红烧肉,两荤两素四盘子,他坟前跪下,燃一把香纸,奠一壶烧酒,叩三个响头:爹,我今天成人了。爷,我今天成人了。坟上一蓬又一蓬枯草,被风吹得飘摇,二娃故作庄肃,喜气掩不住,从嘴角溢出来,慢慢漾。
我坐在窑门前,发困。人老了就这样,睡时像醒着,醒时像睡着。(点击阅读全文)
宋煜,80后,河北省作协会员,有组诗发表于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扬子江诗刊》《诗选刊》《诗潮》《安徽文学》《福建文学》等刊物,曾入选《中国诗歌精选》《中国青年诗人作品选》《天天诗历》等年度选本,2020年度河北文学排行榜上榜诗人。
程文胜,祖籍湖北随州,现居北京。著有长篇文学《百战将星李天佑》等,曾获文艺优秀作品奖、长征文艺奖、全军抗洪题材优秀作品奖(长篇)等,有作品收入各文选集、改编为电影、选入全国各地高考语文辅导教材。
钱艳萍在西码头镇家喻户晓,坊间主要“吃瓜”三件事,一是她看上绝不受本地人待见的外乡“奤子”,居然溜进西码头广播站,用大喇叭喊话要与反对她爱情的父母断绝一切关系。另一件事是她受小学老师刘“奤子”蛊惑,开了西码头第一家私房菜馆,催生状元河东岸一条街的酒绿灯红,传言公安机关预备以流氓罪定她为“严打”对象,抓了又放,放了又抓,如此反复“二进宫”。还有一件奇葩事,是她居然断供两个考上大学的儿子,与一帮“奤子”干起替人哭坟的营生。她与一干“奤子”的惊世骇俗之举如同那些年登过报纸、上过电视的港台明星逸闻趣事,被西码头人津津乐道。尤其是哭坟的营生,不仅部分弥合了外来“奤子”与西码头土著之间格格不入的生活裂痕,还让她一度声名远播。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,西码头乃至临县有高寿老人亡故,只要家境殷实想丧事喜办的,顺嘴就会说,快去请“奤子”媳妇来一趟。钱艳萍带着老少“奤子”搭棚挂幡,吹吹打打,迎来送往,要多热闹有多热闹,要多体面有多体面。待亡人出灵上山时,钱艳萍披麻戴孝,涕泗横流,哭声婉转,泣诉简洁,对亡人过往功德如数家珍,仿佛事事皆是亲身经历。主人家与吊唁来的一干妇人本无泪,见她声情并茂,也不由泪如雨下,边擦眼泪边互相点头赞称“‘奤子’媳妇哭得真好”。
钱艳萍三十岁守寡,丈夫隋天保是水库库区移民,以木艺为生,会刻木雕花,西码头剧社木梁抱柱上的盘龙翔凤皆出于他的一双巧手。本地人对外乡移民多歧视,尤其讨厌那一口绝不同于西码头语系乡音的“奤子话”,并想当然地认为这些“奤子”生活粗糙、常年不洗澡而身脏味重,避之犹恐不及。考虑到西码头土著的排外情绪,民政部门将移民集中安置于西码头状元河岸或东街尽头的空旷之地,于是,这因人而聚的“奤子村”与本地人间而不隔,鸡犬之声相闻,老死不相往来。钱艳萍不一样,不仅喜欢听“奤子话”唱歌一样上扬的尾音,还常去“奤子村”看戏。戏也不是正经戏,每月十五,一帮“奤子”聚集于空旷之地,悬几盏马灯,自娱自乐吹吹打打。几个“奤子”敲锣击鼓,吹笙弹弦,或唱古戏,或奏酸曲,瞎眼老莫领唱,这个谢顶花须的老头,手拉胡琴,脚踏响器,弯腰闭目,浅吟低唱,只到高腔时,才突然挺胸昂首翻出一双瓷器奶色的白眼,冷不丁的吓人一大跳。钱艳萍看戏的时候,隋天保总会给她搬凳子,每次“奤子”们都起哄。有一回,隋天保搬来一只宽宽大大的椅子,一根圆条围成靠背和扶手,扶手头上刻着盛开的牡丹花,花瓣层叠,看起来硌手,摸起来却如婴儿的小手细腻滑顺毫无骨感。坐将上去,椅子扶手轻托小臂,让人胁下顿生凉风,舒服爽快之极。隋天保说,这椅子是明清工艺,叫圈椅,太师爷才能坐。他特别强调这椅子是专门为钱艳萍做的。钱艳萍很喜欢这把椅子,当即搬回家。也许爱屋及乌,钱艳萍发现隋天保不仅有手艺、人精明,还心疼人,会变着法子讨自己喜欢,传言中“奤子”们所谓的恶语陋习更是子虚乌有。于是,她喜欢上这个大自己十岁的“奤子”,觉得“奤子”并不逊色于西码头那些本事不大却自以为了不起的“大丈夫”。女为悦己者容,她甚至觉得将来嫁给这样的好“奤子”也会不错吧。她父亲偶然听得她偷偷与“奤子”恋爱,觉得一家老小的脸都被她踩在脚下碾来碾去了,简直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来。轰轰烈烈的家庭大战无果后,父亲抛出要爹妈还是要“奤子”的选择题。钱艳萍吃软不吃硬,好,那就断绝一切关系。钱艳萍一不做二不休,趁广播员唐胖子到厕所蹲大号之机溜进西码头广播站,在有线广播里朗诵绝交广播稿,直到唐胖子提溜着裤子从公厕一路狂奔冲进来抢夺下她手里的话筒。钱艳萍这个动静闹得人尽皆知,家里再也待不下去。她让隋天保给自己买来新衣服,里外一新地出了门,不带走家里一根纱。当然,那只“奤子”定制的圈椅绝不能再沾娘家人尊贵的,她得带走。(点击阅读全文)
许城,保定人,曾受教于鲁迅文学院,作品散见于《鸭绿江》《清明》《山花》《边疆文学》《啄木鸟》《小说林》《青春》《文艺》《青年作家》等,发表中、短篇小说二百万余字,有作品获公安部文学奖,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
老唐骑着闺女雅洁丢下的旧粉红色坤车跑出工厂,晕晕乎乎像中毒、中暑,更像一只误食了耗子药的大老鼠。复兴路上的街心公园里绿色满园又花枝招展,一声鸟鸣婉转着传来,倏然令老唐抖擞了精神,随口吟道,烟轻柳叶眉闲皱,露重花枝泪静垂……又觉得矫情也前言不搭后语,呵呵笑着跳下来将坤车支在了街心公园门前。
芒种时节,凌晨三点多钟的样子天就蒙蒙亮了,街上跑着少有的车辆,再是忙碌着的环卫工们……现在,万惠肯定正在蒙头大睡,神经衰弱。常是半夜时分,老唐被一只窜进院的野猫惊动了,跑出屋见万惠披头散发地坐在院里,傻子一样冲着房前那棵小杏树发呆……老唐轻易不敢打搅那个女人,哪怕独自躺在床上,咳一声都忙着捂住嘴巴,像朝佛般虔诚。
街心公园临着一座桥,桥下是从城南大清河里流过来的水,加上满园的花草和惬意地穿行于繁枝绿叶间的鸟儿,也可谓有声有色了。老唐顺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甬道走进来,坐在石椅上仰起头,一线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也浑然不觉。刚才鸣叫的鸟儿似是专来引逗老唐的,或讨厌老唐一身的洗衣粉味,静得让老唐心焦的街心公园里根本就找不到鸟儿的影子,像妖!老唐俩眼又迷迷瞪瞪的了,也是老唐有择床的毛病,可老唐是个锅炉工,流水线不停,锅炉工就必须三班倒,每个月总要遇到一次或两次前夜班,晚上十二点交接班后,去简陋的浴室里用洗衣粉清除满身的污垢跑回出租房,房前的蜂窝煤炉子上温着饭,柜子里放着半盘煮花生米、半瓶二锅头,吃了喝了仰倒在床上就可以睡一个人仰马翻了……可那是早先儿啊!
那时候,那座被一片高楼包围着的大杂院里住着三户人家,雅洁和万惠的闺女莉娜还在十三中读高中,就是万惠被惊动了又深更半夜傻子似地坐在小杏树下发呆,也不能只埋怨半夜下班跑回去的老唐。老唐却不能不埋怨自己,毕竟万惠有两道与亡妻极为相似的柳叶眉。老唐死了老婆,雅洁就是他唯一的牵挂,至于偷偷地将万惠藏在了心里,还是雅洁和莉娜又一起去省城读大学之后的事情了。曾与他们住在一起的是一对河南小夫妻,苦扒苦曳地攒了四五年钱才买了一套二手房搬走了,院子里剩下一对孤男寡女,老唐躺着站着怎么着都不会舒坦。俩闺女放假回到出租房,莉娜咋咋呼呼地拉上他们去胡同口那家小酒馆里吃顿便饭,单自然是老唐抢着去买。吃着喝着老唐和万惠慢慢儿地就走得近了,以至于老唐再上前夜班干脆就睡在锅炉房里那张脏兮兮的小木床上,凑合到天亮才往出租房里跑,可他跑回去,万惠又坐在小杏树下发呆,依旧跟傻子一样。(点击阅读全文)
许家强,迄今已发表小说、散文、杂文、诗歌、评论、纪实等作品千余万字,曾在多家报刊开辟时评、读书、旅游、杂文等专栏,出版著作二十部,曾获各类文学奖、社科奖、新闻奖百余次,山东省首届新闻出版奖优秀人物获得者。日照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、日照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现供职于日照报业传媒集团(日照日报社)。
那天的雪,飘飘扬扬下着,朋友踏雪而来,进屋后,他抖了抖围巾上的雪花:走,我为你饯别。
出门就是江畔,大江纯白,空蒙壮丽,际天而来,消失在浩浩荡荡的漫天飞雪中。
朋友与我饯别的小酒店,临近江边,但门关着,我们看不到雪。火炕暖暖地烧着,酒辣辣地入口,筷子击着空空的酒碗,我们说着来日相聚、再醉雪夜的话,但心里都知道,相聚遥遥无期,甚至,今生,再会无期。
至今已经整整九年,九年的雪夜寒风,九年的对酒高歌。此刻,坐在寂寞的灯光下,那夜的酒意雪飞,大江独行,仿佛自心中激荡而出,铺陈于桌上,铺陈于笔下。
黑河的夜,黑龙江上的雪,朋友的酒,构成铭记一生的深刻记忆。(点击阅读全文)
曾辉,男,工程师,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著有诗集《心弦集》。有作品入选《当代散文精品》《当代百家散文诗精选》,多次入选《年度中国散文诗选》。作品散见于《文艺报》《诗刊》《散文诗》《散文百家》《散文诗世界》 《年轻人》《长沙晚报》等。
外公在湖滩上种了很多的速生杨树,屋后阶矶上便堆满了码放整齐的烧柴,在那个贫穷的年代,有充足的柴火,也是幸福的,冬天有火烤,就是温暖的。
房子面南而居,屋前是田地,外公就在屋前的田畦上种了菊花和月季。菊花是大朵的狮子头,匙形瓣,不是本地的品种,是外公从外地带回来的,金黄金黄的,色泽像绸缎;月季一年四季都开,花朵大,很好看,但没有什么香气。小的时候不大明了,外公为什么种这些花。那是一个食不果腹的年代,人们都在为食物而劳碌,外公却把小院侍弄得像花园一样,让我和外婆安逸地生活在其中,是那些花美丽了我的童年。
外公只有两个女儿,都出嫁了。我妈是小的,嫁得近。我小时候是常住外公家里的,直到要上学了,爸妈才把我接回家。在我印象里,对外婆家的记忆要比老家真实得多。
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,外公从祖居的老屋搬到这湖边来,应该是看中了这个湖。涛声伴随着我入眠,浅滩上的水杨柳给我们提供了四季的烧柴,让日子温暖。
外公在房子的北边挖了一条沟,沟边种了铁荆棘、猫公刺和野蔷薇,形成了一道厚厚的篱笆,风都吹不透。
那时候的春天,最先,是在野蔷薇上驻足的。一点点突起,膨胀,再弹开。等到春风柔软了,那种汹涌澎湃的绿便挂满了整个篱笆墙。(点击阅读全文)
余穂,本名邵满意,江苏兴化人。作品散见《诗刊》《十月》《星星》《扬子江》《诗收获》《山东文学》《中华文学》《延河》等刊物。中国诗歌网首届全国诗歌擂台赛十佳诗歌,及"每日好诗"与汉诗英译推广作品。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,兴化市作协副主席。著有诗集《幽深见鹿》。
原莽,又名晓梦,本名覃乾,1981年生,贵州务川人。14岁开始发表诗作,早年在《诗刊》等数十家报刊发表过作品。穿过军装,做过记者,主编过杂志,在企业任过高管,近些年潜心于企业经营。
徐赋,黑龙江肇源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现从事文学内刊编辑工作。诗歌散见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草堂》等刊,出版诗集《风从草原来》。
西厍,中国作协会员。出版诗集《写生课》《站在秋天中央》《万物收藏月光的方式》等六种。作品发表于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草堂》《诗选刊》《诗歌月刊》《青年文学》《西部》、文学报等报刊,收入多种年度选本。获2021年度中国作家网“文学之星”二等奖、第九届中国(海宁)徐志摩诗歌奖、上海市作协2013、2017、2020年度作品诗集奖等。
嘎代才让,藏族。生于1981年9月18日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鲁迅文学院第十届高研班学员。在《人民文学》《诗刊》《民族文学》《星星诗刊》《章恰尔》等发表大量藏汉双语诗作,作品被译成英、法、德、日、朝等多种文字。曾获全国十大少数民族诗人、诗选刊•2005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 、格桑花文学奖、滇池·80后十家诗人、甘肃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学一等奖、第六届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、《民族文学》年度诗歌奖等。
萧忆,本名李阳阳。生于陕北佳县。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内蒙古作协会员。作品见于《人民文学》《天津文学》《黄河》《延河》《星火》等。作品入选多种选本。曾获《人民文学》美丽中国征文奖、汨罗江文学奖、《延河》杂志最受读者欢迎奖、陕西青年文学奖等。著有作品集《漫步陕北》《行吟大地》等。
季节的光色,晕染了午后的城市。借着楼层的缝隙,阳光打在淡蓝色的玻璃上,反射出刺眼的白。这些本来柔弱的光芒,竟一瞬间硬朗起来,像是援军到来时即将解困的古代军队,杀气腾起,咄咄逼人。
叶片脱离了母树的坚持,如初出茅庐的稚子,飞向未知世界,它如何也预料不到,一场霜冻就要来临。可那短暂的脱缰时光,也点缀了不多的时日,让经历,乘上驰骋的扶摇。
走在路上,耳畔吹过的,是清冷。我觉得它有时像极了我的心境,多了一些寂寞,多了一些不在意。
有时候,在长期生活的城市也感受不到半点温存,它始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。人们川流不息,你来我往,可这一切,绝非我所要的。待得久了,就想着说一些话,亲近一些人。于是把自己丢进晚市,不买什么,只是与人擦肩而过,偶尔听几句他们嘴角漏出的不着边际的言语。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,顺着我的耳廓,瞬息远遁。这是我最能亲近城市的方式了。
夜色稠密,嘈杂的晚市上点起了灯光。它们或明或暗,照亮的是生活,还有嘴角呼出的热气。正是这时,才会瞬间发现自己,原来正在与整个世界妥协。那时的父亲,也是这般感受吗?
月悬暗枝,一片白茫。父亲躺在后炕,眼神中少了明亮。他呆呆地望向窗外,月光流苏般倾泻而下。他蜡黄的脸上,没有丝毫表情。瘦削的身体,浅挪一下,都格外艰难。
深深的皱纹,凝成了结,紧紧贴在脸上。母亲时睡时醒,眼睛红肿。父亲的时日不多了。唯有他自己,在暗夜,一直醒着,一直醒着……任疼痛,吞噬身体,父亲似已麻木。辛劳半生,最终却没跨过中年的坎。
北方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、山西省作协会员。作品见《山西文学》《黄河》《山东文学》等,入选《山西文学年度作品选》《百人百首·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选》等选本;主编《辽阔是可以触摸的》,获临汾市“五个一工程”奖;散文《大地上的事物》获《文艺报》“窖藏88岁月弥香——我与光阴的故事”征文三等奖等。
北方大地上,出产山脉河流树木牛羊,出产庄稼。庄稼们在土地上招摇,舞蹈,被收割,深埋,又重生。有了庄稼,养育了人,于是生生不息。
在故乡翟山庄,远山近岭,房前屋后,巷内路边,一转身就是一片庄稼地。庄稼包围着山庄,它们之间的关系,可以用形影不离来形容,可以用耳鬓厮磨来描述,可以用生死相依来表达。不可想象,一个村庄怎么能没有庄稼,庄稼怎么能远离村庄。
唐山地震过后一个月,我家搬回翟山庄,第一顿饭是在大伯父家吃的。那时满地锅碗瓢盆,杂乱无章,等待主人收拾,疲惫不堪的家人实在提不起心劲做饭。正在左右为难,大伯不由分说把我们拽到他家的窑洞里。我一进门就嗅到一股清香,大伯掀开锅盖,哇——!满锅挤挤攘攘全是黄澄澄的嫩稻黍。那是辗转颠簸魂不守舍后的第一餐,我吃得贪婪,顾不得雅相,满头大汗,涎水鼻涕直流。稻黍,我从此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。
稻黍就是玉米。大凡在乡村里出生长大的人,都是玉米前世今生的见证者。我也是,并且,相对于其他庄稼,我对玉米抱有非常特殊的感情,它陪伴了我整个懵懂的少年岁月,喂养我的身体,滋养我的精神,驯养我的性格和脾气。玉米是大秋作物,生长期长,从春播,夏间苗,开花孕育,结子,秋收获,要经历一年的大半时间。它们高大丰盈、英俊洒脱的样子,从一开始就感染了我。它们身子舒展,抬头挺胸,摆臂阔步,齐刷刷向上的姿容,跟七八岁拔节成长的我们多么神似。一阵风起,它们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样子,天博窃窃私语分享秘密的姿态,跟年少好奇的我们多么神似。它们的绿外套,从嫩绿,浅绿,白菜绿,涩绿,到深绿,墨绿,成熟的绿,天然的色彩晕染着我们的心。
能被农民称作兄弟的庄稼,除了玉米,当然就是高粱。它们高大、颀长、挺拔、俊朗,手足相牵,面目可亲,实在当得起这兄弟的嘉许。高粱株距和行距相对于其他庄稼都要开阔宽敞得多,根上也不带豆角等攀援植物,最多间种些绿豆或者黄豆,地垄边植些麻。高粱身子高过玉米,叶子却比玉米要狭长柔软,在高粱地里钻来钻去,并不会如在玉米地里那样被坚韧的叶片划破皮肤,一旦被划破划伤,又被汗水浸湿,又疼又痒的感觉真是让人懊恼。高粱叶子不这样,它们一任我们狼奔豕突,有时还踩倒杆苗,有的家伙不小心或者干脆故意滚翻,压倒一大片。即便这样,高粱们也不以为意,它们轻舒臂掌,温柔以待,叶子抚上脸、脖子、胳膊等的肌肤,凉凉的,柔柔的,如姑娘的发梢轻轻拂过。成熟的高粱低垂着禾穗,仿佛思考者密密麻麻的思想结晶。又仿若恋爱中的女孩,赧红着脸,刘海掩饰着娇羞,双手绞扭着辫子,欲说还休。我们这群糟小子,急切地等待大人们戗掉沉甸甸的禾穗,剩下细长的禾杆,那就是新的乐园。我们迫不及待地刈倒高粱杆,然后各逞所能,造“手枪步枪机关枪”,然后就打仗,攻山头,一个人要“壮烈牺牲”几次,抓俘虏,枪毙汉奸,斗争翻译官。肩扛武器排成队列,雄赳赳气昂昂走过翟山庄,专门往姑娘媳妇堆里撞。不小心被那个路过的多事鬼识破,一声断喝,作鸟兽散。(点击阅读全文)
陈国华,笔名陈华,寒牛思家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绥芬河市作协副主席。《远东文学》小说编辑。著有中短篇小说集《赶花人》《逆流》、散文集《爹娘的客》等,主要写作小说、散文,另有几十万字游记、日记。中篇小说《浓雾深处的女儿们》首次陆续在中国作家网发出。长篇小说《石头祭》在创作中。
小雨不紧不慢地淋了好几天,入夜起了风,晨起一看,地上一片枯黄。天更高了,蓝得晃眼。黄狗伸个懒腰抖搂抖搂毛,转个圈扬起后爪子撒泡尿,就钻进窝里再不肯出来。铁成娘缩头缩脑地推开屋门,跳着脚闪出来在屋檐下扯几个干红辣椒,再拾几块木头绊子就逃回屋里去了。不一会儿烟囱里就袅袅地绕出些炊烟来。麻雀扑棱着翅膀在凌乱的枯叶中东啄西啄,也不知道找着啥没有。小院里零星地飘出咳嗽声,还有不紧不慢的狗叫声,慵慵懒懒的。
铁成娘把一碗热腾腾的小碴子粥递给铁成爹:又是星期五了,一会儿你去后山坡上再给儿子打个电话,问他这个礼拜天回来不?要是回来就杀个鸡。铁成爹呼噜呼噜地喝几口粥:不打。爱回不回!铁成娘沉下脸把粥碗狠狠地摔在饭桌上,一扭身甩给铁成爹个后背,再不言语。
老挂钟贴在墙上滴答滴答地走,屋子里只剩下铁成爹呼噜呼噜的喝粥声。花猫睡醒了弓着身子贴着铁成娘的手背蹭过来,见铁城娘不理又弓着身子蹭回去,见还不理就仰起脸“喵——”地叫了一声,声音含娇带怨。铁成娘软了心,叹口气掰块馒头蘸了菜汤送过去。花猫伸出的舌头舔食起来。铁成娘瞄一眼把辣白菜嚼得咯吱咯吱响的铁成爹刚要开口,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。门一响一股凉风,闪进来一个年轻的媳妇。嘴里叫着,婶子,吃饭呢。把怀里厚厚的毯子掀开,露出个周岁模样的孩子来,张着小嘴嘶哑着嗓子哭。鼻涕哈喇子挂满了哭红的小脸。铁成娘赶紧起了身:邱凤,蛋蛋这是咋了?邱凤红着眼睛:婶子啊,不睡觉就是哭,刚哄睡一个激灵就醒了,一边哭一边眼睛瞪得溜圆四处瞧,好像屋子里都是鬼怪似的,一宿了。要不是风太大半夜就来找你了。铁成娘叹口气一盘腿上了炕接过孩子。小手冰凉,手心里慌乱乱地跳着。邱凤盯着铁成娘的脸:婶子,是吓着了?铁成娘握着蛋蛋的小手:吓着了。在你家叫叫行不?俺家人太多,出来进去的没个闲时候。铁成娘把嘴唇放在蛋蛋头上:咋不行呢,行。铁成爹撂了饭碗紧着收拾了饭桌子。邱凤也上了炕,歪了身子一撩衣服将奶头塞进蛋蛋的嘴里。奶头堵住了蛋蛋的嘴,只一会儿孩子就抽抽搭搭地迷糊过去。
铁成娘盛了满满一小碗金灿灿的小米,用红布包好在孩子头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,一边转一边说:猫精狗精给蛋蛋叫叫精。爹吓的惊,来收惊,娘吓的惊,来收惊,客吓的惊,来收惊,谁吓的惊,谁来收惊。渴了来喝水,饿了来吃米。然后细着嗓子问邱凤:来了吧?媳妇应:来了!如此三遍。蛋蛋就沉沉地睡着了。邱凤下巴贴着蛋蛋的额头也醺了眼。铁成娘轻手轻脚下了地轻轻关上门。
蹲在灶前抽烟的铁成爹抬起头:睡着了?嗯,睡着了!你去后山坡给铁成打个电话吧,半年多了,我想儿了。铁成爹又阴了脸:你想他?他想你不?不打!铁成爹扔给铁城娘一个倔强的背影拾起镰刀出了门。(点击阅读全文)